電驢幫幫主的“數字烏托邦”

　　他們每天至少都要在VeryCD的網站泡上半個小時，他們使用宜家家具，推崇iPhone手機，每周必喝一次星巴克，這群20-40歲的人們見面時除了以驢友相稱，滿嘴都是高清格式，IMDB評分標準。他們每天都以這樣自己的方式來分享互聯網，對他們而言，這不是網絡軟件，這是一種生活方式。

　　小時候在弄堂里冰棒時，黃一孟的理想是科學家。到了初中，計算機老師張口閉口都是比爾·蓋茨，此後蓋茨成為黃一孟的第二人生目標。後來在高中接觸到互聯網，黃一孟把之前所有的目標抛之腦後，咬牙切齒地說，我要稱霸互聯網！

　　讀到大二時，黃一孟再也不想留在大學里浪費時光。退學創業的黃一孟雖然被父母一頓臭罵，但他滿以為自己也是走上了和比爾·蓋茨一樣的光荣道路。一晃六七年過去，雖然弄堂里的那些目標一個都還沒有實現，但黃一孟把一個個人論壇辦成了今天擁有二百多萬活躍用戶的電驢幫。由于VeryCD的標識是一只憨态可掬的驢子，所以大多數用戶都以驢友自稱，驢友們在網上碰見黃一孟大都會以“幫主”來稱呼他，作為幫主的黃一孟為VeryCD定下了兩條原則：一條是永遠不迎合媚俗。VeryCD不靠激情小電影、性感MM來吸引眼球。引導用戶分享健康的内容是VeryCD的責任。另一條是不受商業化腐蝕，VeryCD不會拒絕商業化的合作，但不能成為别人賺錢的工具。

　　2005年，黃一孟和他的團隊成立了維西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從此把VeryCD帶上了商業化的道路。幾次和風險投資的親密接觸，都因無法克服的版權和政策問題而擱淺，但驢子幫幫主堅信VeryCD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商業之路。

　　一起退學去放驢

　　大二的時候黃一孟慫恿創業伙伴戴雲傑說，“我們一起去創業吧。你是戴爾，我就是蓋茨。”戴雲傑二話不說卷起宿舍的被子就要去退學，聞訊趕來的父母把他堵在半道上，要挾說如果退學就要和他斷絕關繫。無奈的戴雲傑只得重回大學寝室，一邊和黃一孟一起創業，一邊斷斷續續地讀了六年，終于還是拿到了本科文憑。

　　“戴爾”退學沒有成功，但“蓋茨”依然沿着自己的道路前進。退學後，黃一孟在上海一家網絡公司打工以維持自己的生計。他最初的創業設想是讓客戶在論壇上預定自己喜歡的電影和音樂，刻好後再用快遞投遞給客戶。幸虧這個點子一次都沒有實現，不然黃一孟早就被當作互聯網盜版碟販子逮了起來。

　　黃一孟在偶然的機會下接觸了P2P開源軟件eMule。他發現eMule可以用作愛好者分享各種資源的平台，這和當初讓大家通過互聯網分享影視音樂資源的初衷不謀而合。把eMule漢化改寫，再加上個性化的影視音樂收藏網站創意，這就誕生了VeryCD網站最早的雛形。VeryCD迎來日訪問量達200人的那一天，黃一孟特意截屏以示慶祝。

　　但很快，他就開始來不及截屏了。“先是幾百人幾百人地增加，後來就是幾萬人幾萬人地攀升。到2003年底，VeryCD的日訪問量一下子沖到100萬，擠爆了中國頻道的虛拟主機。”他笑着回憶說。

　　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2003年底訪問量大量增加，虛拟服務器根本無法承受。看到這麼大的流量，興奮之余的黃一孟很擔心下個月的服務器空間。百般無奈的黃一孟甚至一度想到關掉網站，這時一個熱心的驢友主動提議說，“我們來捐款吧，一定要讓VeryCD這片網上樂土開下去。”

　　通過驢友們捐助的兩千多元，黃一孟給VeryCD租用了第一台服務器。慶幸的是接下來的第二個月，由于迅速增長的流量給VeryCD帶來兩千多的廣告收入，黃一孟就又依靠這兩千多續租了一個月服務器。随着VeryCD的流量不斷增加，網絡廣告帶給VeryCD的收入逐漸增多。但早期的收入完全用來解決服務器的問題，根本沒有其他盈余。“那段時間，收入一達到2000塊，我就去多租一台廉價雜牌服務器，就這樣VeryCD奇迹般地生存下來。”黃一孟回憶說。

　　2004年5月辭職後黃一孟開始全心投入VeryCD。在解決了服務器問題後，黃一孟和戴雲傑花了幾天的工夫完成了VeryCD論壇自動生成網頁的程序。“完成之後興奮死了，雖然連續奮戰了幾天，但沒有感覺到一點疲倦。”黃一孟回憶當時最快樂的創業時光。

　　分享互聯網

　　那些日子，黃一孟和他的創業團隊充滿了激情。當時一起創業的四個人整天都窩在一間房里調試網站程序。當實在寫不下去的時候，四個人就組隊在網上打魔獸争霸，最後他們的四人戰隊竟然在官方戰網排名全亞洲前50名。由于流量增長迅猛，而當時的服務器是租來的雜牌服務器，随之而來的問題是服務器經常性的死機，黃一孟和戴雲傑經常是在服務器機房里呆到深更半夜，往往是剛搞好這台，另外一台又挂了，兩人這時只有對視苦笑。

　　驢友們以驚人的速度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VeryCD的服務器不斷擴容。這些驢友們白天都各自奔波，但一到晚上就都聚在VeryCD，一邊在這里尋找自己需要的資源，一邊共享上傳自己擁有的資源。

　　一群年輕人頑固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分享互聯網，很多版主都是整夜不休地泡在論壇上。有個版主為了給其他人供源，把筆記本開了1年多沒有關機，終于有一天，筆記本燒成了一塊焦炭。他抱着這個面目全非的電腦，蹲在牆角數了一下午的螞蟻，嘴里還不知道嘟囔什麼。第二天晚上，這個執着的版主又抱來一台新的筆記本繼續為驢友們供源。

　　“版主都是憑興趣來做的，沒有任何的報酬，只是有時大家會見見面，贈送一些紀念品，大家到這里都是憑興趣來分享互聯網。”黃一孟說他們都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VeryCD就是要辦成Google斯巴達式的網站，以精簡的‘菜單’上線，不收費，不鼓勵你流連忘返，不用廣告打擾你、不賣産品。設計的主旨是盡快讓你查到信息鍊接，盡快離開。”黃一孟這樣描述VeryCD的目標，“Google就是我們學習的對象，這就是我們分享互聯網的方式。”

　　驢子的希望

　　2000年時的黃一孟，一時激動寫下“讓收費網站去死”這句話。一言成谶，在大批像VeryCD這樣的網站沖擊下，當年衆多的收費網站轟然倒地。大量免費的資源共享，聽起來是件不錯的美餐，但P2P從誕生之初就因為版權問題備受争議，它提倡每人都把個人資源與他人共享，那麼在網絡世界里人人都享有無盡的寶貴資源。這就是P2P軟件想營造的“數字烏托邦”。

　　但世界範圍内的版權大戰從未停止，P2P産業發展最大的瓶頸就是版權問題無法解決，VeryCD也面臨着同樣的難題。“我們目前的處境是比較尴尬，如果有人認為網站上的資源侵犯了他們的正當權利，我們會馬上撤下。這是目前中國互聯網對版權問題的慣例。”黃一孟有些無奈地說。

　　2005對VeryCD的商業化生存來說，是個轉折之年。這一年，第一筆天使投資出現，使黃一孟和他的團隊看到了希望，用這筆資金他們成立了維西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從此把VeryCD帶上了商業化的道路。緊接着在2005年春節過後，第一家VC(風險投資Venture Capital)找上門來。IDG(國際數據集團)，這家最早進入中國市場的美國風險投資公司之一，已經在中國投資了上百家公司。他們希望投資VeryCD，然後将其與此前剛剛投資的另一家P2P公司POCO整合成一家。之後陸續有好幾家VC繼續保持聯繫，但都因為版權、政策問題的原因沒有一個結果。

　　2006年9月，VeryCD進行新的商業嘗試，和《夜宴》的發行公司合作，在其首頁推出4元下載正版《夜宴》，這個嘗試雖然遭到了很多傳統驢友的強烈反對，但也讓黃一孟看到了另一條道路的可行性。

　　“在美國，小公司有了好的創意，就會有大公司來買這個點子和方案，而在中國的做法是，再照原樣copy一個。”黃一孟苦笑着說，深陷盜版風波的VeryCD自己也在面臨被盜版的風險，“我們有秘密武器，不到關鍵時刻我們不會亮出來。”

　　“在日本，帶寬已達到100M，一部700M容量的DVD不到10分鐘就可以用P2P下完。這比你穿衣下樓，然後打車去買DVD，快了數倍。在不遠的将來，無論是普通DVD，還是藍光DVD，存儲介質已經不重要，甚至會完全消亡，所有的電影音樂将都在網絡上直接傳播。這樣VeryCD完全可以做一個電影、音樂的發行渠道，人們只需在家里動動手指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内容。”驢子幫幫主這樣勾勒VeryCD的未來。

　　由于一天到晚的寫程序，啤酒肚已經略有小成，身材高大的黃一孟窩在座位上一邊拆解桌面上那台超級復雜的“擎天柱”，一邊強調說，“我們的道路是沒有錯的，我們會堅持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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