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與中科光電吳易明對話：具身智能不是訓練出來的 | 博鰲·融合的力量

編者按：2025年，面對新的環境，企業與個體正在加速打破邊界，不斷向外學習與交流，尋找互融互通的合作機會。

因應時代演變，博鰲房地産論壇升級為博鰲房地産論壇繫列活動，繼續推出“2025博鰲觀點訪談"繫列報道——“博鰲·融合的力量”。

通過對全産業鍊代表性企業的調研與交流、深度采訪與對話，探尋融合的商業新力量。期待這股力量能穿透産業壁壘，帶動産業鍊及經濟的發展和升級。

8月12-15日，博鰲房地産論壇繫列活動舉辦之際，博鰲産業科技大會也将同步進行。我們通過采訪、調研及研究，深入洞察産業、物流與供應鍊企業和代表性人物，在行業面臨新的歷史發展機遇時，剖析他們的所思、所想與所獲。

觀點網 4月的北京亦莊，20支人形機器人賽隊站上跑道，21.0975公里跑道上涵蓋了柏油路、平地與坡道或者急彎等多種地形，最終6支機器人隊伍完成比賽。

在吳易明的視角，這場馬拉松賽主要是比賽機器人體力，而無關智力。

“因為都是遙控參賽，所以應該叫人控機器比賽。”他在朋友圈說到。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支持繼續舉辦比賽，並期待後續出現無需遙控的機器人賽事，包括踢足球，打籃球等賽事。

在觀點機構舉辦的2025西安産業科技大會上，我們和吳易明有了段交流，他和我們分享了具身智能的理論和實踐成果。

吳易明是中科光電&仝人智能創始人，這是一家面向智能制造、國防裝備領域，專業從事高端智能機器人産品研發生産業務的高新技術企業。

在創業前的1998-2013年，吳易明一直供職于中科院西安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2013年離崗創業。

在中科光電至今走過的12年時間里，做具身智能機器人研發就長達九年時間。

2021年，該公司提出“具身智能?是智能科學發展的新範式”，並于2022年獲得“具身”“具身智能”商標專有權。

2023年，英偉達黃仁勳提出“具身智能”是AI下一個浪潮，具身智能這一詞匯獲得巨大關注，並作為科技熱詞被寫入2025年《政府工作報告》。

他是誰

吳易明是一名科學家，很長一段時間在西安光機所工作和研究。

他對科研始終抱有熱情、想象力和探索的意願：“我是技術研究出身，又有管理研究室的經驗，這兩個特征有利于出來後找到新的研究和業務方向。”

“科學家”、“創業者”、“探索者”……吳易明標簽很多，但在創業過程中，從研究物理光學和幾何理解、到現代數學、再到哲學，他一直用學術研究拓寬着科技探索的邊界。

吳易明畢業于西安交通大學機械工程學院，1998年畢業後進入西安光機所工作。在所里工作時，曾突破多項關鍵技術，将理論成果轉化為科研成果，把手中項目拓展成研究室。

2000年開始，他在中國科學院大學攻讀光學工程博士。也是在讀博期間，創立了光機所定向與瞄準技術室，並擔任負責人。

2009年，吳易明拿到中科院大學博士學位，次年晉升教授/博導，主要從事瞄準技術和原子慣性技術研究工作，成為精密儀器及瞄準技術領域的專家。

他笑笑稱：“因為工作太忙，博士還沒畢業就在西安光機所當室主任，所以讀了9年博士，破紀錄了。”

在之後的創業旅程中，吳易明也更多從學術的視角做産品研究。

2013年，被調侃“能折騰”的吳易明離崗創業，成立西安中科光電精密工程有限公司。2016年以後，他從視覺測量領域“跨界”到智能識别領域。

這一年，中科光電參與由西安交通大學梅雪松教授牽頭，聯合高校、航空航天央企用戶等單位組成的項目組，獲科技部重大專項課題的項目支持。

這一課題任務，是解決航空航天領域典型復雜構件二次加工中對三維幾何特征結構的精準在線識别和精細測量問題。但是，求助于深度學習技術無法解決，團隊改以微分幾何、拓撲、群論等數學方法為工具，構建新的智能理論基本架構解決了這項難題，形成了基于空間理解及表征的立體視覺精準識别核心技術。

通俗說，解決的問題就是立體視覺信息語義的精細解析與全息表征，即睜開眼睛看到的東西，閉上眼睛能想起來的信息如何進行統一表征，表征的結果使得在二次看到對象的時候，在對象有誤差、變形的情況下，能夠精準識别這個對象。

吳易明更早感知到了這場人工智能風暴，意識到人工智能尚處于初級階段，所以從光學工程轉到人工智能研究。他的研究在一開始就和主流的人工智能研究路徑不同，原因或許在于“我不是人工智能專家，我是光學工程專家”。

光有想法不行，跨界研究人工智能需要更多的知識和工具，就像進入一片新的海域，需要新的操控方法。

為深入了解人工智能，吳易明從2016年開始又花了三年時間學習數學：“到2019年把人工智能底層最本質的問題突破了。”

這一突破，則是解決了“小樣本條件下立體視覺對空間精細結構特征的精準智能識别”這一關鍵難題。

識别，是他認為人工智能最核心的一個問題，他花了八個月才想通：“識是同一性，别是差異性，所以先找同一性再說差異性。”

他解釋：“識别就是你看到一個具體的對象，在大腦里面搜索一個概念跟它對應（同一）起來，這是一個正向過程。還有一個反向過程是大腦冒出一個概念，在物理空間找這個對象，這倆一正一反。”

吳易明曾對專家、投資人分享他的研究成果，但這些他引以為傲的科技突破被認為“不可能”、“聽不懂”。

研究成果並不被認可，怎麼辦？他下定決心做産品：“産品不出來，大家是不會認可的。”

2019年，吳易明開始深入學習哲學相關内容。他說，要想搞清楚人工智能，就要先認識人類智能。在兩千年前，亞里士多德實際就在研究智能問題：“研究人怎麼思考問題，研究人怎麼看待世界。”

是什麼

“哲學的認識論就是研究人類智能問題的。”研究人工智能的前提是研究人，在日常生活中感知到一個客體現象時，我們一般會問：“是什麼？在哪里？怎麼樣？”

在智能視覺識别技術取得突破後，2021年，中科光電提出要以“具身認知”為指導推動智能科學發展。2022年，公司申請了“具身”“具身智能”商標所有權。基于具身智能技術架構，對機器人整體邏輯架構做了梳理和重構。

我們了解到，中科光電現在的主體商標是“仝人智能”，這個名字有特殊含義：“首先，‘仝’字拆開，上下為“AI”，下上為“工人”，仝人智能要做像人一樣幹、像人一樣看、像人一樣檢的工業或者特種機器人。其次，商標外圈是一個鏡頭的快門。”

吳易明認為具身智能的主語是“智能”，“具身”只是修飾語，具身不能被解讀為胳膊腿，而是指大腦神經繫統的物理和生理構造。

他介紹，具身智能是以具身認知為指導的一種人工智能方法，體現哲學一元認識論思想。具身智能的含義，是指主體（機器）在自體、對象與環境等要素間相互作用（信息感知、轉化和響應）的過程中，建構符合各要素物理實存及其關繫演化趨勢的認知模型，達成問題解決或價值實現的人工智能方法。

這是一串晦澀難懂的解釋，“通俗來講，具身智能機器人指的是能夠像人一樣，與環境交互感知，自主規劃、決策和執行的機器人繫統。”

當前主流學術界以為粗淺的模仿人類和動物神經繫統發育過程中運動對生理機能的促進作用可實現通用人工智能，他不認同對機器人進行訓練就能使機器人“大腦”提升能力，直至達到人類水平。

在他看來，用大模型訓練機器人實際沒有突破智能的本質：“語言大模型實際上目前主要基于窮舉法和概率映射的方式來處理文本的對話任務。”

“訓練不是智能突破的關鍵路徑。”他說：“就像訓練一只小狗，反復訓練最多變成警犬，不可能變成人。”

怎麼才能做到？我們覺得很難找到一個路徑。

“人造智能繫統最基礎的東西是設計出來的，不是訓練出來的。”他反復強調這一點：“生物智能水平的最基礎因素是由基因決定的，基因是數學性的，後天訓練只能提升一部分。具身智能正确的理論和概念才能産生正确的技術成果，進而最終産生更好的商業成果。”

具身智能的任務和使命，就是如何解決讓當前的人工智能，由弱智能變成強的智能。這是他多年學術的提煉：“具身智能是從傳統的弱人工智能突破，達到像人類智能的一種方法。具身的基本思路就是講信息的傳輸、表征、存儲都要有某種物理載體，以及作為主體智能要能理解這個世界，它自身的信息物理繫統跟我們感知到的世界有一種同構性，這是最基礎的。”

“人工智能的本質不是訓練，而是像人一樣理解空間和認識世界。”變成“人”的過程，也就是具身智能這一理論邏輯的演變過程。

具身智能機器人是以具身智能的概念為指導，以“自組織”為主要實現思路的獨立智能體，可基于自身的價值需求和與環境及其它智能體的交互，自主感知、自主規劃、決策和執行，完成具體的目標任務。

怎麼樣

這些與主流學術界相悖的想法在很長一段時間内不被理解。吳易明很清楚，“異類”只有做出産品，只有印證這個架構是通的，才會得到認可。

但這並不容易，甚至是一段難熬的時期。他告訴我們，公司曾連續虧損七年，其中一個原因是研發人員就有百余人。

還是一家小公司的時候，中科光電就面對巨大的研發支出壓力：“100個人的研發團隊，對比華為來說非常小，但是我靠這100個人把這個事（颠覆性技術）搞定了。對我們這家小公司來說，實際上有點冒險。”

“2020年熬下來後，我斷糧了。”吳易明回憶起那段難熬的時光，那是2020年底快過年的時候，公司囊中羞澀已經發不出工資，絕處逢生的是2021年初迎來新投資人。

他仍記得那時候熱血沸騰的樣子，激動地告訴公司所有員工：“2020年公司的科技突破會載入世界科技史。”

最終技術架構得到了驗證，民品落地的第一個産品是擁有智能視覺的焊接機器人。按照仝人智能的技術架構，機器人是包含傳感器、智能控制還有執行機構完整閉環的自主作業智能體。

觀點新媒體曾參觀中科光電的智能焊接機器人實驗室，那里一個個擁有智能視覺+大腦的焊接機器人揮舞着工業機械臂正在進行智能焊接作業。

這些機器人可在線識别和測量待焊工件，通過"感知-識别-規劃-決策-焊接"流程，實現閉環精準作業，無需人工參與。同時，能夠解決焊接任務中的下料誤差、組對誤差、焊件變形、位置偏差等離散制造行業普遍存在的難點問題。

“關鍵點在于復雜過程和路徑的自主規劃，以及微米級的精細操作。這就要求它理解對象、理解空間結構，還要驅動機械臂自主作業、自主移動。這個過程是自主生成的，所以你看到我們的焊接機器人是目前來說智能特性最高。”

目前，西安中科光電的仝人智能繫列焊接機器人經過5年的産品升級叠代，産品已規模化應用到了建築&橋梁鋼構、船舶制造、壓力容器，軌道交通、工程機械等多個領域。

吳易明透露，今年焊接機器人出貨量預計在300套，明年預計能夠到1000套。

據了解，西安中科光電目前已形成具身智能視覺終端、具身智能機器人（智能焊接機器人、智能測量機器人、特種作業機器人）兩大業務闆塊。産品關鍵技術指標為：識别準确率100%（基于已經驗數學語言對物品及物品細節特征實現精準識别）；自主操控作業控制精度達到μm級；無樣本條件下檢測工件瑕疵達到nm級。具身智能工業機器人在面向離散制造領域的不确定對象中的焊接、裝配、檢測等場景中實現批量落地應用；國家重大任務中，自主機器人可在非結構化場景中實現自主識别、自主規劃、自主決策以及自适應控制，已得到實質性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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