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樓市地理 | 贛州 老區嬗變中的鄉村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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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2-22 00:01

  • 上至建房修路,下至飲水進村,政策傾斜中的“蘇區”農村仿佛走進了新時代,但遊離于城鄉二元體制中的一些特殊群體,卻成了這場復興背後失落的人。

    觀點地産網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共産黨萬歲!”,諸如此類帶着強烈革命氣息的標語在贛南農村不少年歲已久的老房子上依舊清晰可見。

    斑駁的土坯牆,暗黃的石灰字迹,這些醒目的革命口号仿佛在提醒着人們,殘酷的歷史曾經給過這里一個響亮的名号——“中央蘇區”。贛州,号稱江西的南大門,素有紅色故都的美譽,下轄18縣(2區1市15個縣),而我成長的地方就處于贛粵湘接壤的一個偏僻村落。

    從爺爺輩的回溯中,年少時的我們總能聽到不乏關于國共,關于土地革命的林林總總。然而,這些關乎歷史、關乎革命的故事随着老一輩的相繼離開,就像村里那些因重建而推倒的土房一樣,散了就散了。

    老區風光的歷史仿佛都留在了昨日,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贛南十八縣幾乎都面臨着因交通閉塞導致的經濟落後,貧窮也成為贛南的代名詞之一。随處可見的土坯房和磚瓦房,雖然保留了江西南部固有的古韻,但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老區的原始和落後。

    很多老一輩或許不會想到,若幹年後這片貧瘠的土地也會迎來“春天”。2012年,被贛南954萬人民奉為“幸福寶典”的《國務院關于支持贛南等原中央蘇區振興發展的若幹意見》出台,由此帶來的城鄉大變樣幾乎是一夜之間。

    上至建房修路,下至飲水進村,政策傾斜中的“蘇區”農村仿佛走進了新時代,但遊離于城鄉二元體制中的一些特殊群體,卻成了這場復興背後失落的人。同樣,也還有一群人在堅守着,用房子澆築着他們的鄉愁。

    被遺忘的兩個人

    在東莞跟随兒子過了兩年城里人生活的老張頭回村時已經是2014年了,這位年過花甲的老年人,确切的說我家的鄰居。

    在我的印象中,老張頭一直是個精氣神十足的人,一兒一女,中年生活頗為閑适,直到2008年,老伴被查出患有尿毒症。也是在那幾年,老張頭帶着老伴四處求醫,烏黑的兩鬓變得霜白。

    2010年,在老伴最終醫治無效去世後,老張頭跟随兒子遠赴東莞,過起了城里人的生活。但因“莊稼人”生活習慣以及在教育孫子的方式上與兒媳出入頗大,這位有些倔強的老頭在兩年短暫“逗留”後選擇了回到這方生養他的故土,落葉歸根似乎是最好的歸宿。

    雖然房子還是原來的房子,但故鄉已經不是原來的故鄉。作為振興贛南蘇區的着重工作,農村危舊土坯房改造成為過去兩年最為熱火朝天的“鄉村現象”。

    按照我們當地的做法,只要2014和2015年在村里建起水泥樓房,經過核驗後,都能夠享受政府給予的2萬元政策補貼。在一個市井小村,2萬元足以算得上是天上掉下的餡餅,這重誘惑之下,不少同村的人家都選擇推倒重建,唯有老張頭和二蓮嫂。

    二蓮嫂的經歷和老張頭相仿,在我還上小學的時候,這個家庭的頂梁柱就在一次車禍中意外走了。雖然論輩分,我和二蓮嫂平行,但二蓮嫂其實比我爸媽還要年長一點,家里唯一的兒子也遠在長沙。

    對于兩個寡居而又沒有獨立經濟來源的中老年來說,在村里重建一棟新房幾乎已經是沒有可能了。因為不管是老張頭,還是二蓮嫂,他們的兒子都在所工作的城市貸款買了房,回鄉再建則意味增加了一份額外的負擔。更何況當時兒子在城里買房時,兩位老人已經是傾囊相助。

    我後來聽父輩們說,當時村里集中讨論建房規劃的時候,老張頭和二蓮嫂一句話都沒有說。因為他們知道,在這場重建的“盛筵”中,他們已經沒有多少參與的可能了。

    如果若幹年後,那僅剩的幾棟土坯房也傾倒,他們的鄉愁或許就再也無處可托。對于一輩子生于斯、守于斯的老張頭和二蓮嫂來說,兒子在城市那頭的家可能已經不是他們嚴格意義上的家。

    鄉村守望者

    城鎮化的大潮雖然帶來更先進的生活方式,但也裹挾着無數農民和他們的子嗣,卷走了他們畢生的财富。幸運一點的,這些金錢或者已經化為了城市里的一套新房、一輛新車;如果不幸,一切又得回到原點。

    “我不進城!”這是年前幺叔來接87歲高齡的爺爺進城過年時,這位耄耄之年的老人說出的第一句話。

    爺爺上一次出遠門還是2009年,那年,在廣州奮鬥了十來年的幺叔在從化買了套房。後來為了減輕二胎罰款,幺叔把戶口遷回了鄉下。小女兒出生後,考慮到将來在廣州的生活成本,他把從化的房子賣了,在老家縣城全款購置了一套新房,

    按照我們那里的習俗,新房入夥是一定要先請老人住上一段時間。執拗的爺爺拗不過禮俗,最終還是去了。這也是年邁的爺爺少有的幾次進城,而且都是跟幺叔的房子有關。

    在進城完成這個“儀式”後,爺爺就迫不及待地鬧着要回家,因為只有那個雞犬聲鳴的村落才能夠給予他足夠的熟悉感和安全感。在我們村,這一代的老人已經為數不多了,在多數人的眼中,他們成了鄉村的守望者。

    這種“終老是鄉”的想法在鄉土中國中根深蒂固,不僅僅存在于爺爺輩,父輩,甚至與我同代的不少人都還堅守着這樣的觀念,大我十幾歲的表哥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論生活、論收入,表哥算得上城里的白領階層,但這兩年,他卻時常在周末往返于廣州和老家,因為在這一波農村土坯房改造中,表哥也參與了,而且他的房子還是村子里的“豪宅”。

    我曾經迷惑地問過他為什麼在城里有一套房,還要花這冤枉錢在老家再建一棟房,他的回答大抵和爺爺的想法是一樣,終老是鄉。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中就曾提出過類似的觀點,“從土里長出過光荣的歷史,自然會受到土的束縛,現在很有些飛不上天的樣子。”

    對我們這一代來說,土地雖然沒有給過“光荣的歷史”,但給了鄉音,給了牽情的人和一段或許會銘刻一輩子的記憶,這些可能是城鎮化永遠也帶不走的鄉村鏡像。

    撰文:張常旺    

    審校:劉滿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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